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强势美元的风暴愈演愈烈。
2025年1月13日，美元指数一度突破110整数关口，创下逾两年新高。在强势美元的冲击下，欧元、日元、英镑、韩元、印度卢比等货币纷纷跌至多年低点。1月14日，美元指数仍徘徊在110关口附近。
在本轮美元指数大涨背后，非农数据是关键导火索。美国劳工统计局数据显示，2024年12月非农就业人数为25.6万人，为9个月最大增幅，远超预期的16万人；失业率意外降至4.1%，低于预期的4.2%；平均每小时工资环比增加0.3%，符合预期。随后美元指数节节走高，一举冲破110大关。
中国银行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有鑫对记者分析称，美元指数持续走高，一方面是受鹰派美联储和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政策预期影响，美联储的鹰派立场，使美元资产回报率持续处于高位；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导向，如潜在的关税上调，可能加剧通胀压力，从而推高美元。另一方面，美元指数走高也反映了近期美国经济相关指标的变化，美国劳动力市场走势逐渐平稳，私人消费维持较快增速，相关变化也对美元形成支撑。此外，日本央行加息时点不断延后，欧洲央行等不断降息，全球地缘局势持续紧张等因素叠加，均对美元指数上涨带来影响。
在美元指数一路狂奔突破110关口后，接下来美元还能继续走强吗？这股货币风暴会带来哪些冲击？
“货币风暴”席卷全球
随着美元大涨，其他主要货币纷纷跌至多年低点。作为影响美元指数的最大因素，欧元兑美元一度跌至1.0177，为两年多来最低，距离跌破“平价”仅有咫尺之遥。
美联储货币政策比欧洲央行更加鹰派，欧洲央行首席经济学家菲利普·莱恩（Philip Lane）承认，大西洋两岸的货币政策分歧加大了欧元的压力。如果欧元区不继续降息，通胀可能会低于2%的目标。莱恩认为，借贷成本不应“长期维持在过高水平”，因为欧元区经济增长可能过于疲软，导致通胀可能大幅低于目标。市场预计欧洲央行年内可能降息75至100个基点，幅度将会明显大于美联储，经济基本面和货币政策的差异导致欧元“跌跌不休”。
英镑近期的表现也颇为惨淡。东吴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芦哲对记者表示，出于对财政预算案有关增加税收和财政赤字的担忧，叠加近期英国财政部公布的3000亿英镑超预期国债发行计划，财政可持续性和政府债务的担忧、近期通胀居高不下的压力引爆英国国债市场，10年期英国国债利率飙升至4.84%，30年期国债利率上破5.4%，均超过2022年10月英国养老金危机时期水平。同时，英镑汇率、英国股市大跌，英国市场遭遇股债汇“三杀”。
王有鑫认为，非美货币的疲软，特别是欧元、日元、英镑的贬值，为美元指数走高提供了助力。这些货币贬值受多种因素影响，包括各自经济基本面走弱，需要加大政策刺激力度等。如果欧元区经济增长持续放缓，可能进一步打压欧元；但如果日本央行在下周的议息会议上超预期启动加息，则可能对日元带来支撑。
随着美元指数强势走高，不少国家再度打响了货币保卫战。例如，为了保卫韩元，韩国国民年金公团（NPS）已开始采取行动，进行战略性外汇对冲，向市场抛售美元，可能买入价值至多约500亿美元的本币。此前，受美元走强和韩国国内政治不确定性拖累，韩元跌破了上个月NPS设定的战略对冲触发水平。
在王有鑫看来，美元指数大涨对全球市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。首先，将加剧全球资本流动的不确定性，导致新兴市场面临资本外流和货币贬值压力。其次，美元走强可能使得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价格下降。此外，对于依赖美元融资的企业和国家来说，美元走强将增加偿债负担和成本。
在非农数据引发美元指数新一轮大涨后，接下来重磅通胀考验即将来袭。
备受关注的美国通胀报告将于当地时间1月15日公布，由于就业市场极具韧性且经济表现持续稳健，市场预测2024年12月美国CPI年率会小幅反弹至2.8%，核心CPI则维持在3.3%，明显高于美联储2%的通胀目标。
芦哲预计，2024年12月美国CPI料在低基数、高黏性的影响下继续回升至2.9%，2025年1月底美联储降息希望渺茫，强经济→紧货币→强美元的交易叙事料贯穿1月，美元转弱或待2月公布1月非农时开启。
此外，还需要观察薪资通胀与核心服务通胀黏性的相关性。2024年11月超级核心通胀环比增速由0.31%升至0.34%，而剔除酒店住宿的非居住核心服务通胀环比增速由0.30%降至0.19%，环比连续2个月回落。2024年12月非农数据显示时薪环比增速由0.4%降至0.3%，关注其能否带动非居住核心服务通胀延续降温，缓解通胀黏性。
未来如何演绎？
在美元指数强势突破110整数关口后，接下来会走向何方？市场对此有一些分歧，但整体预计美元会相对偏强。
在牛津经济研究院全球宏观策略总监Javier Corominas看来，各国宏观环境分化继续支撑美元。过去几周，美元的远期实际收益率优势有所增强，这符合今年美国GDP增长2.6%的预期，美元或将在更长时间内走强。在美债收益率上升的背景下，全球债券贝塔系数下降，将使美元受益于美国经济走强。此外，目前仓位尚未过度紧张，灵活的外汇基金尚未大举定向押注美元，这意味着美元走强的因素会在2025年持续。
高盛策略师Kamakshya Trivedi预计，随着新关税的实施和美国经济的持续强劲表现，美元将在未来一年上涨约5%，未来有进一步走强的风险。需要注意的是，这是高盛在大约两个月内第二次上调其对美元的预测。由于美国经济持续增长，以及特朗普计划征收关税可能加剧通胀，市场对于美联储继续降息的信心近期已经越来越弱。
具体来看，高盛预计，欧元兑美元将在未来6个月内跌破平价，至1欧元兑0.97美元，相比之下，此前高盛对欧元兑美元的预测为1欧元兑1.05美元。上一次欧元兑美元跌破平价是在2022年，彼时俄乌冲突爆发引发欧洲能源危机，使得市场对欧洲经济前景高度担忧。此外，高盛将英镑兑美元在未来六个月的预期从1.32下调至1.22。澳元兑美元未来3个月预计为1澳元兑0.62美元，此前的预测为0.66。
不过，前路并非没有风险。芦哲分析称，当前美联储降息预期已极度悲观，强美元叙事的反转或在2月。短期看，虽然在强劲非农后，当前紧货币、强美元的预期较强，但短期内或难有反转，即将公布的CPI数据、1月20日特朗普将发表就职演讲、特朗普交易2.0（宽财政+紧货币→强美元+高利率）等都将继续强化强美元的交易主线。
中期看，芦哲表示，金融条件与经济需求的动态影响仍然存在，美债利率可能在2月开始因非农和CPI的走弱而再度反转，例如2月初公布的1月非农数据将面临年度修正和基期调整，届时2024年非农或下修100万人。长期看，特朗普的政策组合确实意味着美国通胀更大的不确定性和上行风险。整体而言，今年美联储货币政策节奏应先弱后强，2—5月进入阶段性的弱美元行情，美联储降息前置至3、6月，但2025年下半年或阶段性暂停降息。
Corominas提醒，如果美联储在预期经济增长疲软的情况下主动放松政策，而不是被动地应对美国经济增长放缓，那么美元走软的空间将更大，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小。虽然特朗普最近威胁要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征收更大的双边关税，这对这些经济体的伤害可能比美国更大，但与此同时，如果全面关税措施有所软化，美元也会走软。与选举相关的美元总涨幅可能接近特朗普大胜情景中模拟的涨幅，关税言论的任何软化都将对美元构成压力，这是2025年美元前景的最大风险。
展望未来，王有鑫对记者分析称，在美元指数突破110整数关口后，其上升幅度将逐渐收窄，美元指数后续走势将受到多种因素影响。首先，美国经济的增长前景和通胀压力将是决定美元走势的关键因素。其次，美联储货币政策立场也将对美元走势产生重要影响。此外，全球贸易形势、地缘政治局势以及投资者情绪等因素也将影响美元走势。综合看，上半年美元可能会呈现高位波动态势，进入下半年将逐渐从高位回落。
